十二月的風帶著初冬的味道，不冷不燙，像一件剛洗好、曬得乾爽的外套。人一套上去，心就暖了。那天，三、五老同學約在楊梅的一家咖啡廳，約定好不談時事、不講煩惱，就單純聊聊人生。幾十年的友情，不必多說，也不必鋪排，坐下的那一刻，彼此都像回到國中時的模樣。
咖啡廳裡播放著輕柔的爵士樂，陽光沿著窗沿滑進來，同學們陸續入座，笑聲比咖啡的香氣更早溢滿整間店。
有人分享請外勞、照顧長輩的經驗；有人說到幫忙帶孫時，那些哭鬧與撒嬌交織的日常。每一句話都帶著無可取代的重量，那不是抱怨，而是人生不同階段的風景。
話題轉著轉著，突然有人提起：「股票最近有沒有什麼好標的？」瞬間引來另一波熱烈討論。
「現在可以買散股啊，小資族也能慢慢累積。」
「唉，我覺得買房比較可靠，可是房價升得太誇張，越來越買不起了。」
大家一邊搖頭一邊忍不住苦笑。人生走到這個年紀，早已懂得何謂「可遇不可求」。房價、投資、理財——都是現實，但朋友間聊起來，卻莫名多了一層輕鬆。
不知從哪個話題跳到兒時回憶，一位同學忽然說：「你們還記得北海小英雄嗎？小時候每次看，那些冒險都讓我覺得自己也在船上。」
大家一下全笑了。原來，每個人的童年，其實都藏著共同的小秘密。原本只是咖啡廳裡的午後小聚，卻因這句話，突然充滿了穿越時空的味道。那些國中時的小八卦、一起逃過的作業、共同暗戀過的女生，都像被風吹起的落葉，一片片飄回記憶裡。
咖啡喝完天也暗了，接著轉戰楊梅老店──阿蘭姐的餐館。門一推開，熟悉的油煙香味迎面而來，彷彿從未改變。
一道道菜陸續上桌——豬頭肉、炒鯊魚、炒粉腸、酸菜肉片湯、鵝腸、客家小炒、炒粄條……都是記憶裡的味道，沒有絲毫改變。食物放在桌上那一瞬間，同學們竟不約而同靜默了一下。不是餓，而是感動。多年以來，變的是我們走過的歲月，不變的是這些陪伴我們成長的味道。
餐敘中，有人提起最近看到的國內火車之旅行程：「三天兩夜一萬元，住不錯、景點也有特色，我覺得可以試試。」
「很可以耶！」「我一直想走一段長長的鐵路旅行，不趕行程那種。」「要不要乾脆明年一起出國？北京？日本？自由行也不錯。」
越聊越興奮，有人說要喝金牌啤酒，有人說要帶馬祖陳高配著客家小炒，笑聲此起彼落，原本簡單的一頓晚餐突然成了未來的旅行規劃會。
隨著啤酒瓶碰撞的聲音，屋內的笑語和熱鬧似乎要把冬天的冷氣完全趕出門外。幾個人在桌邊談天說地，談過去、談現在，也談未來。不管人生在哪一段，朋友都是讓生命變得更柔軟的一部分。
那晚，大家都笑得很開。笑中帶著歲月的沉澱，也帶著少年時代未曾失去的純真。散場時，夜風輕輕吹過，每個人都裹著一種說不出的暖意。走出阿蘭姐的店，街燈一盞盞亮著，像在為我們這群老同學送行。
人生到了一個階段，很多東西會變得愈來愈珍貴。不是金錢、不是房子，而是這些偶爾的相聚——一起喝杯咖啡、一頓熱呼呼的晚餐、一段回憶裡共同擁有的青春。十二月的夜裡，這場聚會就像被妥善收藏進心底的小禮物。歲月也許匆匆，但友情卻在每一次相聚中，悄悄變得更加香醇。那天的笑聲，至今還在心裡回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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